未亡人

开篇

    冬来三度雪,日头落得愈来愈早。关二听客栈老板早时说的话,提前一刻钟架上门板,正要打烊。空隙间忽的竖着伸出只手,握紧拳头一横一顶,木板硬生生被推一边去:“我说老铁啊,你这些年客栈如此做生意,将客人拒之门外,你还有的饭吃?”

    阿冉径直往里走,旁若无人地撂下大背包,寻了吧台里的水咕咕自己灌。

一边的关二头回对付这样的客人,还杵在门口的风头里,磕磕巴巴地出声:“客,客官?” 

    阿冉这才注意关二:“你是老铁新聘的店员,恩不对,小二?老铁呢?他又窝哪装神弄鬼了?”

    “您问的是这间客栈的经营人易矢,易先生?我,我也不大清楚易先生他去哪了。既然您是先生的旧友,应该有私人他联系方式吧,不如电话联络问问?”关二略带怀疑地瞧着这位像挖土回来的少女。易先生如此文雅的长者,会和眼前的古怪少女是朋友?他见阿冉掏出手机拨号,心里更是嘲讽了:易先生向来拒绝现代科技,小镇皆知。这女孩必定是从哪打听了易先生的名号,想碰运气骗吃骗住。

   “老铁,我回洛海了,人就在你客栈。原本想是惊喜,谁知你不在,你那看门的小学徒把我当骗子了。你快出声几句,不然我今夜恐怕露宿街头!”阿冉话语间满是调侃嬉娱之意,好笑的目光快穿透关二的身体。

    关二涨红了脸,正想破口大骂你这疯骗子,没想手机里真传来易老爷子的声音:“关二阿,这是小阿冉。你赶紧准备间上房给她,我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,明早就能到。”关二楞在原地,还未接话,电话已经急匆匆地挂了。他木木地抬头,眼神躲闪地对阿冉道:“您随我来吧。”想着先前阿冉嘲弄的眼神,觉着自己真是招惹了座大佛,定是要被再怼上几句。没想阿冉只平常笑笑,大步流星地拾起地上的背包,挑眉,示意关二前头带路。


  (一)

    木质的楼梯,脚踩下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,配合着旅店古色古香的装修,真像是踏上了几百年前的客栈。关二领着阿冉至尽头,侧身道:“尽头这两间是易先生的珍藏间,宝贝得紧。旺季游客再多,也空着。姑娘,您看您喜欢哪间?”

    阿冉没等关二讲完,推了开右手边的房门,大包往藤木扶手椅上一撂,转身向窗边走去。边走边挥挥手对关二说:“谢谢你啦,我不挑,也不麻烦。你忙你的事,有需要我跟你讲。”

    关二本想谄媚几句,弥补刚才的蠢。若是能与阿冉搞好关系,在易先生面前帮忙美言,更是大好事。可惜一肚子马屁,张口未放,只好噎回去:“那好,您早些休息。”想想还是补了句:“明后周末,您窗对面的洛河戏台有每月集市,小吃、戏曲,各种表演——都是洛海最特色的。淡季热闹的也就那几天,您若感兴趣,不如抽空瞧瞧?”

    关二不觉得阿冉会回应,门关到一半,里头兀得出声:“程家班还唱吗?”阿冉挑眉回头,眼神里闪烁着久远的回忆,嘴角微翘,却是让人看不大懂的笑。

    “是程文辉,程老先生的程家班?”关二心里头咯了记——知道程家班的,都是老洛海人了。

    关二其实是洛海附近的苗乡人,程家班这档子事儿,还是平常端茶送菜间,听食客聊的。感情这姑娘是个老洛海,自己班门弄斧,又犯蠢了。关二心里懊悔得紧,面上强撑着一口气,挂着自己最后的尊严:“程老先生这几年身体愈发不好,不再登台了。他的儿子程中光现在管理着。”

    在最后的尊严用完之前,关二不气馁地试图投其所好:“他孙子程盛是镇里大夫,偶尔集会也登台。小姑娘冲着他俊,早早就排队占位子。”

    阿冉脸上一瞬间的微妙,让关二以为自己终于投对了石——毕竟年轻的荷尔蒙总是吸引人的。没想阿冉笑着冒出的后半句话,把他最后的最严,也笑进了洛河:“那孙子现在可以啊!我还以为,当年他被我光屁股挂树上,已经是人生风骚的顶峰了。”

    盛夏未歇,关二却觉得裤裆有点凉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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